我追求的猪血丸子

      　 作者：陆显中

这些年，我一直在寻找我想要的猪血丸子，尤其是那种烧柴火家庭熏制的猪血丸子。民间不是没有，但太稀少了。

   市场上也不是没有猪血丸子，而且还不少，街上的店里销售着各种各样的土特产，而猪血丸子又是冬季最主要的销售产品，一个土产店一个冬季可以销售20万个猪血丸子，整个隆回有500万个猪血丸子的销量。但在这么惊人的数字中，却无法找到我想要的猪血丸子。

   现在农村人的城镇化、外出务工者，还有住房条件的改变，使得很多传统制作猪血丸子的环境已经逐渐消失了。

   很多人说：市场上买的猪血丸子没有妈妈做的好吃！

    妈妈也一样随子女搬迁到了集镇、或是砖房、或者，随子女离开了大山，到了远方。如今，手工制作猪血丸子的人越来越稀少，大家都只有在市场上购买作坊制作的猪血丸子。

    妈妈已经不做丸子了！还有一些年轻的孩子也已经成为了妈妈，但再没有亲手做猪血丸子的经历。

    我经常行走在大山里，从未放弃过找寻猪血丸子，当看到真正的农家猪血丸子时，我就立即流口水，要买人家的，人家都不卖，但愿意留我在家里吃，最后再送我两个。

    隆回北面大山里淳朴的乡亲，总是给我留下难忘而美好的回忆。

    我认为，优质的猪血丸子需要具备一些硬件的。

   
 水：最好是高山没有污染的源头矿泉水，一座山的山上和山下，水质不同，会影响到豆腐的品质和口感；

   猪肉：需要是没有喂饲料的本地土猪，清水煮肉不要放任何佐料都非常甜，这样的猪肉制作出来的猪血丸子在当今已是奢侈品；

   猪血：现在的山外面，或者作坊，猪血都很难找到了，于是用了其他代替猪血。

我认为，优质的猪血丸子需要具备一些软件的。

   环境：大山里的空气好，环境好；

   气温：需要天气比较寒冷，只有寒冷的冬天才可以制作好猪血丸子，气温高制作出来的猪血丸子原则上是会有酸味的；

   柴火：猪血丸子的柴火应是做饭菜时柴火自然的烟熏才是最佳的状态，作坊里面的急火烟熏是无法达到丸子的香味的；

   手艺：猪血丸子最核心的技术其实是在烟熏的环节上，要不时的翻动和照顾，火候尤其重要，这些只有山里的巧妇才能随心所欲，得心应手。她们心灵手巧，把自己的心和灶上的猪血丸子连接一起了，她们更多的是把猪血丸子当自己的孩子在照顾，所以核心还是烟熏这道程序上，如果急躁，想少于20天时间，是无法体会到丸子的香味的。

   
   大山里的女人喜欢把猪血丸子做得很大，一砸豆腐只能做20个左右，你要问她，为什么做这么大，她们说，丸子大皮就小些，一家人一餐饭只要煮一个就够吃了。
市场上的猪血丸子一砸豆腐可以做40多个，她们都惊呼，那么小怎么吃？有个女哑巴在我面前比划，她用 两只手做手势比喻猪血丸子是她们村里的，很大！而外面卖的只用一个手做手势，很小。

   在她面前，她们村落传统的猪血丸子做法是一个巨人，市场上卖的只是一个矮人。

   做完手势后，这个哑巴欢快地跳了一圈舞蹈跑开了，连想和她共舞的机会也没有给我。

   于是，我就开始和她们讨价还价，计算猪血丸子的成本，一个丸子用了多少豆子、猪肉、食盐和猪血，这都是直接成本。

容易忽略的是制作猪血丸子的时间成本，尤其是她们的大丸子，更是需要1个月以上的时间；

   容易忽略的还有技术。一个村落，能做好丸子的女人其实不多，几百人的村落，能真正做好猪血丸子的寥寥无几，估计不会超过10个；

   容易忽略的还有环境成本。好的猪血丸子都在那些还比较贫困的烧柴火没有建设砖房的木屋里，只有她们还在烧柴火，用的是最古老的工艺；

   容易忽略的还有制作人的情感投入，这或者是看不见的最大成本。

   我们在追求好猪血丸子的时候，会考虑到这些看不见的成本么？

   某天，我遇到一个村姑恰好在制作猪血丸子，我立即与其纠缠，把还没开始烟熏的猪血丸子全部买了。

   她没有卖过丸子，我用丸子的市场价格和她讨价还价，她很羞愧地收了我的钱。其实，她不要我的钱，是我硬塞给她的，我是担心不给钱，熏好后丸子就飞了。只要我付了钱，就铁定是我的了，善良淳朴的乡亲不会反口，她们山里的人比山外的人更有原则。她的羞愧是，只花了那么一点点豆腐和猪肉钱，怎么好意思多收那么多钱呢？

   她没有我这样的心眼，她只算到直接成本。

   我是奸诈的人，稍微多付出一些钱，就享受到了最好的美味，甚至可以说是奢侈品。

   
   付了钱，这些丸子就是我的“孩子”了，这个村姑就开始用一个月的时间照顾我的“孩子”，过程中的起早贪黑，我都不知道。

    一个月以后，我又去村落，她给我看这些丸子，个子已经缩小到只有原来的二分之一了。她告诉我，这样的丸子只要保存好，可以吃一年不坏。

   此时，一个老人送过来一袋东西给我，说是送给我的，因为我代我的朋友资助了她孙子读书。

   她告诉我，是她孙子告诉她我来了，看到我，那个读二年级的小孙子就飞奔跑到奶奶的家里，告诉奶奶“那个叔叔来了”。于是，奶奶就提着一袋猪血丸子来了。
我奇怪，那个小鬼又没有和我交往过，我只是在教室里去过一次，他怎么记得我了呢？而且，我立即感受到了这个小鬼的奔跑速度。

  他的家是对面山坡上的一栋木房子，需要经过一座小桥，还有田间小道。他给奶奶送信的过程和速度是他最大的成就感。

   那个小鬼没有陪奶奶一起来给我送猪血丸子，但我估计他在远处看着，或者就在门缝里向外面观看，或者是在屋外牛栏的一角。

   我立即接通了朋友的电话，告知他收获了一份珍贵的礼物——猪血丸子。我把以前拍摄的孩子照片发给了朋友，告诉他，孩子的成绩虽然不是最好，但值得放心，他肯定是优秀的，因为善良和感恩才是最重要的！

  后来，我才知道，那个愿意给我做猪血丸子的村姑，她说其实也是在还情，因为那个被资助的家庭是她的亲戚。

没有这个理由，我吃不到这些家庭手作的猪血丸子。

   这些，我都是事后才知道的。